“学术研究不能有赶集的心态,看贩羊的挣钱就去贩羊,看贩猪的挣钱又跑去贩猪。”在未名湖畔朱门青砖的深深庭院中,被誉为“宏观经济预测第一人”的经济学家、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宋国青教授劝勉中青代教授和学子:做学术研究,要耐得住各种诱惑。
他进一步解释:一要耐得住寂寞,二不要太急功近利。二者乍看似乎有所重叠,但却有所区别。
甘于寂寞,往往发自“初心”
“即便研究结果可能或者肯定会带来很大的商业价值,我们的出发点仍然应该是学术研究,并长期坚持。”在宋国青眼里,坚持发于“初心”——要对政策、大环境、人类认知起一定作用,创造的价值反而不应看得那么重,“能有商业价值最好,没有也行”。
1988年从北大毕业后,中国空气动力研究与发展中心王运涛研究员放弃留京任教、读研的机会,一头扎进四川绵阳。
虽然行当不同,王运涛对“初心”的理解却与宋国青相似。
“做CFD(计算流体动力学)软件本身是看不到钱的。不像用国外的软件做一个型号任务来钱快。”王运涛说,外人眼中努力目标“遥遥”甚至“摇摇”,但自己知道意义在哪。
“TRIP(全名为:TRIsonic CFD Platform)软件的每行代码都是团队自己写的。”在王运涛看来,如果一直使用国外软件设计我国飞机型号,永远会被“掣肘”。国外软件只卖许可,对“CPU核数”有限制。如果没有自己的软件,超级计算机性能再好,也可能受核数限制使不出“十八般武艺”。
不被“掣肘”,是王运涛的“初心”。1999年,TRIP软件团队完成具有自主知识产权飞行器仿真设计软件开发,掌握所有源代码。
“在和国外同类软件不断比对中,找差距,赶上去。”王运涛说,20多年的坚持,我国拥有了可以和国外软件对标的软件。“自己有,就算不是最好,他们也不敢漫天要价。”
尽管如此,过程也不是一帆风顺。
“2005年,TRIP软件1.0版已被推广至20余家相关研究单位,但由于各种原因,推广工作没有继续下去。”王运涛说,这对团队有打击,但因为“初心”和共同的理念,坚持了下来。
坚持的不易,王运涛没有过多描述,只是表示,如果只做基础研究,“日子”将和同行差一大截,也留不住人才,好在自己也有一些型号任务,为坚持“初心”提供支持。
赚了小利,吃的将是大亏
“初心”有时是“吃了秤砣”,有时却被小利“击碎”。
“赚快钱”“先套一点现”……做经济领域研究,宋国青对这些司空见惯。他在宏观经济研究中首次发现“老鼠仓”。
“赚小钱吃的是大亏。”宋国青举例说,例如要用大数据分析影响股市的投资情绪,如果定位是做研究的,必须确保这些内容不得泄露。这位资深经济学家说得朴实:“如果别人给钱,就为别人操作是很坏的事情。逐利,损害的是付出多年努力和心力才赢得的名誉。”
“赚快钱吃大亏”的情况也发生在王运涛的专业里。
由于多年来满足用国外软件开展型号任务相关工作,我国仿真软件工业底子薄弱,在国际商业软件市场中难占一席之地,一些科研单位真正有软件开发能力的人员可能不足15%。
“那时候赚快钱的人,现在都50多岁了,‘武功’不练而生,现在想捡起来很难。”王运涛说,更糟糕的是,他们的价值判断可能传递给了自己的学生。
浮躁的精神传下去容易,要如何收回呢?这恐怕是宋国青和王运涛共同忧心的问题。
错误的制度引导,无形中刺激了浮躁
一些现行评价机制也成为浮躁蔓延的推手。
“他们要被人记住,只能语不惊人死不休,把话说到极端。”宋国青说的“他们”是一些经济分析师,让他们丢掉科学客观语态、只为博人眼球的,是投票式的评优制度。
宋国青倒推错误制度引导的连锁反应,“投票票数由知名度决定,要有知名度怎么办?走极端。走极端抓眼球才能出名,不走极端怎么让人记住。”
一些拍脑袋的制度,只注意到符合市场规律,实际却助长了野蛮与浮躁的气息。王运涛引述《资本论》作解释:如果有300%的利润,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的法律。“到年底,做项目的拿十万元奖金,做基础的只能拿几千元,又有多少人能坚持干下来?”
激励机制应因研究不同有所变化。“有些研究我们这一代可能尝不到果子,但是下一代能够尝到。但不能因为没有既得利益而不开始去做。”王运涛认为,制度构建应有战略眼光,或能引导人浮于事走向潜心科研。(记者 张佳星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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